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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無可慰藉,也能尋找到生活的勇氣

2019年04月23日17:10 來源:思南讀書會 作者:思南讀書會 點擊:

從左至右為湯惟杰、馮濤、張坤、小白

 7月14日下午,譯者馮濤、張坤,作家小白和學者湯惟杰來到思南讀書會,從2017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石黑一雄的兩部代表作《長日將盡》和《莫失莫忘》切入,暢談石黑一雄傾注在小說之中的生活信念以及文學作品的影視改編。作家黃昱寧擔任主持。

 為無可慰藉之人提供慰藉

在以日本文化為題材的小說《遠山淡影》和《浮世畫家》完成后,石黑一雄聽取太太羅娜的建議,著手創(chuàng)作飽含英國文化特色的小說《長日將盡》:在達林頓勛爵府中服務了三十多年的史蒂文斯先生始終渴望成為一個偉大的管家,而一個偉大的管家則必須服務于一個偉大的主人。在駕車尋找女管家肯頓小姐的六天旅行中,史蒂文斯不斷回憶自己的一生。關于事業(yè)、親情以及愛情的記憶逐一涌上,最終史蒂芬斯劃開了過去的迷霧,認清了自己人生的悲劇。

馮濤

故事的兩個高潮是史蒂芬斯人生的兩大悲劇。達林頓勛爵府里,在國際會議召開之時,為了照顧好所有的重要來客,史蒂文斯甚至無法陪父親走完人生最后一程;而縱使共事的女管家肯頓小姐多次暗示,史蒂文斯卻始終保持回避,終于在德國駐英大使和英國首相于府中會談當晚,肯頓小姐接受了熟人的求婚?!堕L日將盡》的譯者馮濤說道,不論是達林頓勛爵還是史蒂文斯,不論是史蒂文斯的親情還是愛情,通通是一場空。所以,馮濤在翻譯此書時,舍棄了當時通行譯本的譯名《長日留痕》,而選擇了更為悲觀絕望的標題。長日雖已過去,但并非如想象中那樣留下什么,所有人都懷著美好的愿望,走向了最悲劇性的結(jié)局。

小說《莫失莫忘》中,石黑一雄將故事背景放置于克隆技術時代之下,人物是用于器官捐獻的克隆人,在人生最美好的年紀,他們卻不得不面臨死亡。譯者張坤表示,“莫失莫忘”來自《紅樓夢》里賈寶玉玉上的刻字“莫失莫忘,仙壽恒昌”,這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吉利話,然而這部作品比《長日將盡》將讀者拉入更深的絕望境地。譯者張坤回憶翻譯時的情景,說道自己當時被故事席卷,不得不一直將紙巾盒放在身邊。作家小白也結(jié)合自身經(jīng)驗,說起在閱讀此書時的驚恐感覺:“讀了十幾頁就覺得心里一涼,非常難受”。

小白

馮濤說道,“石黑一雄的所有人物,用他自己的話說都可以界定為‘無可慰藉’,即不可安慰的人?!钡谶@絕望的外殼之下,石黑一雄仍然為讀者提供“緩慢前進的勇氣和信心”。在《長日將盡》中,石黑一雄書寫人們?nèi)绾螢榱藗€人事業(yè)而荒廢一生,而在蹉跎之后又如何依靠記憶的欺騙性和生活達成和解,在悲劇之中尋找生存的勇氣。在《莫失莫忘》里,石黑一雄提醒讀者,生命的意義不在于長度,即使是英年早逝的克隆人,也能在命運中感受人和人之間的羈絆和聯(lián)結(jié)、命運之中的愛和堅持,而這才是小說的內(nèi)涵所在。

現(xiàn)場讀者

受限視角和不可靠敘述

在場嘉賓均認為日裔作家石黑一雄的創(chuàng)作體現(xiàn)的是傳統(tǒng)而純正的英國風格。作家小白指出,石黑一雄沿用了英國傳統(tǒng)的寫作視角設定,使用兒童或老年人的視角展開敘事,兒童因其人生經(jīng)驗的缺乏而無法準確認識事物,老年人則因為知覺和行動能力的衰退而在敘述中受到限制,這兩個寫作視角的運用,往往導致文本的敘述過程中出現(xiàn)偏差。

而這一偏差使得小說人物的敘述變得不可靠。馮濤以《長日將盡》為例說道,史蒂文斯認清人生的悲劇有一個遞進的過程,在他對記憶的層層訴說中,或出于認知能力的衰退,或出于對真相的抗拒心理,出現(xiàn)了前后不一致的表述。但也正是在對這些矛盾表述的梳理中,讀者才能逐漸體會到小說的真諦。張坤則分享自己翻譯《莫失莫忘》的經(jīng)歷,形容石黑一雄的寫作“一吟三嘆”。他談到,石黑一雄的講述是極其不確定的,從“我記得是這樣的”到“我記得是那樣的”。在受限的視角下,讀者跟隨著人物的不可靠敘述一次次折回去,直至最終沉浸于整個故事之中。

張坤

除了傳統(tǒng)的英國式視角運用方式,作家小白也折服于石黑一雄在情節(jié)過渡上的處理。小白舉例,在《長日將盡》中,史蒂文斯先生從制裝聯(lián)想到他和府上后來的主人的玩笑,而在玩笑中提及的放假事宜又引出了肯頓小姐,在對肯頓小姐的回憶里,同為管家身份的父親也在敘事中出場,而對兩代管家的比較,又進一步引發(fā)了史蒂文斯對管家職業(yè)的思考,通過此番舒緩的敘述節(jié)奏,人物之間的關系網(wǎng)就自然而然地被呈現(xiàn)出來。也正是因為此番行云流水般的創(chuàng)作風格和框架建構,在黃昱寧看來,《長日將盡》才能夠在“極小”的管家文化層面,映射出背后“極大”的日不落帝國哀嘆的歷史。

黃昱寧

 文學和影視改編:訴諸思維和訴諸視覺

石黑一雄的小說始終以一種受限的視角展開,但在電影中,視角的局限被打破,人物關系以一種更為集中的形式被表現(xiàn)出來。如《長日將盡》,雖然同樣由石黑一雄本人編劇,卻體現(xiàn)了更強的商業(yè)運作模式。比較史蒂文斯的父親臨終之時的情景,學者湯惟杰指出,在電影《告別有情天》中,老父親曾對兒子說出一句令人錯愕的“我沒有愛過你的母親”,而在小說中并無此言論。不同于原著緩緩道來的敘事風格,電影為了吸引觀眾,人物關系往往更為緊張與激烈。

湯惟杰

張坤也談到,讀小說的人要警惕影視視覺呈現(xiàn)的影響。電影作為一種視覺藝術,呈現(xiàn)給觀眾的往往是確定的。以《莫失莫忘》為例,小說中器官捐獻的場景是“晦暗的、如夢似幻、如煙似霧的黑影”,但在電影中,就只能實實在在地將人置于手術臺上,讓觀眾知曉手術如何將人剖開,又如何將器官取出。

在張坤看來,電影所帶來的視覺震撼違背了小說本意,但同時它又不得不如此呈現(xiàn),否則難免淪為空口白牙。湯惟杰更形象地補充道,假設醫(yī)院里有一位即將逝去的親屬,小說偏好強調(diào)病房里無關緊要的談話,如“吃得怎么樣”“氣色不錯”等,越重要的事情越是不談,而電影則往往難以繞開最重要的“死亡”這一話題。

電影作為大眾媒體,訴諸視覺,而小說是一種語言藝術,則訴諸思維,兩者的邏輯有所區(qū)別。雖并無高下之分,但站在閱讀的角度上,馮濤認為了解電影如何呈現(xiàn),再比對小說,更可能加深讀者對作品的理解。

嘉賓們?yōu)樽x者簽名

思南讀書會NO.254

現(xiàn)場:王若虛

撰稿:張作煒

攝影:隋  文

編輯:黃詩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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