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4月25日13:32 來源:思南讀書會 作者:思南讀書會 點擊: 次
從左至右為羅崗、倪文尖、毛尖
3月20日下午,《新課標語文學本2.0版》主編倪文尖和評論家羅崗、作家毛尖一起做客第359期思南讀書會,圍繞語文學習和文學教育的種種難題,與讀者分享《學本》的理念和主張、架構(gòu)和體例、選文和點評。
2001年6月,教育部出臺《全日制義務(wù)教育語文課程標準(實驗稿)》,一年半之后,《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實驗)》出臺。“新課標”促使語文的教育者和研究者重新思考語文教育何為。錢理群先生主編的《新語文學本》,就是當年語境和背景下產(chǎn)生的一套語文助學讀物。十六年后,倪文尖主編的《學本》2.0版問世,目前已出4卷,第5卷也將于年內(nèi)推出。
主編倪文尖談到,“1998年的一晚,錢老師召見我們,他第一句話,今天我們不談現(xiàn)代文學,我講一個關(guān)于語文非常宏大的構(gòu)想,這是后來的新語文讀本。我做語文《學本》就是對標新語文讀本?!毙掳妗秾W本》換掉了六七成的選文,倪文尖評價自己是“一個人如履薄冰,帶著認真和嘗試的心態(tài)精挑細選,以學術(shù)研究的態(tài)度進行選文?!?/span>
倪文尖
他指出,最初做語文的動力不在于語文,而在于教育,“我認為大家都不敢講語文知識,不敢講語文除了有人文和創(chuàng)造性等這些概念之外,我稱之為“可教可學”的能力與素養(yǎng),比如以聽說讀寫能力為核心的各種語文基本素養(yǎng),語文學習的許多事實概念、原理、技能、策略、態(tài)度甚至是習慣等等?!闭缢凇秾W本》前言中提到的——“語文有可教、好學的方面,也有不怎么可教、不大好學的方面,甚至還有不必教的方面?!?/span> 倪文尖認為,語文教育的主戰(zhàn)場是學校,而不是在課外或依靠家庭教育。學校教育是保證社會公平的非常重要的渠道,“從這個意義上說,我特別強調(diào)學校語文教育,簡單來說,就是以教科書為重要的載體,背后有課程、教材、教師的教學這樣一套體系。” 對于倪文尖編寫《學本》付出的努力,毛尖在《老倪》一文中寫道:“他在語文教育上投入了那么多的心血,他編的《語文學本》其實應(yīng)該叫《語文血本》,他嘔心瀝血的旁批和評注,就是當代版的“僧敲月下門”。” 她笑言,“拖拉與延宕是老倪的特色,而延宕確實造就了《學本》非常精心而漫長的結(jié)晶?!秾W本》確實是文本的舍利子。”另外,作為高中生的家長,她提出應(yīng)該將老倪“語文教育的主戰(zhàn)場是學?!钡挠^點寫入憲法。而當主戰(zhàn)場回到學校之后,語文教材的編寫和實施就變得特別重要,《學本》就是把教育主戰(zhàn)場拉回到學校的非常好的“武器”。 羅崗介紹,《學本》起源于90年代末的一場語文教育大討論。在此之前所有學校使用的是人教社統(tǒng)編教材,這場大討論帶來了變動,各個省份可以編寫不同版本的教材,也出現(xiàn)了各種各樣的教法和語文讀本。當時人們認為語文教材應(yīng)該多編選審美性、藝術(shù)性的文章,甚至提出語文是不可教的,要取消語文。 在他看來,如果將語文等同于某種創(chuàng)造性思維、文學想象力或語言表達能力,這是很難教的,但另一方面,語文又是可以教的,“90年代末的語文教育大反思是一個‘反’的過程,今天我們又有一個‘合’的過程。原來的統(tǒng)編教材與如今的教育現(xiàn)實并不相符合,但也不能完全否定。語文教育大反思也并非全錯,要吸收其有利的一面。年輕一代的學生學習語文的狀況可能和前幾代人完全不一樣。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需要重新做一個的‘合體’。對于這種‘合體’,倪文尖在《學本》前言里做了言簡意賅的表達?!?/span> 倪文尖認為,語文素養(yǎng)可以理解分化為“五棵樹”:文化傳承、精神修養(yǎng)、現(xiàn)代思維、社會應(yīng)用及語文才能。這五大方面的語文素養(yǎng),必須齊頭并進、不可偏廢,應(yīng)全面、均衡、交融而持續(xù)地發(fā)展。 提到“精神修養(yǎng)”時,倪文尖說,“這也是錢理群先生十分強調(diào)的觀念,《新語文讀本》在那個時代已經(jīng)做到了某種極致?!痹谛隆秾W本》中,倪文尖以“精神修養(yǎng)·愛欲與愛情”為一單元,選文有都德的《繁星》,也有羅洛·梅著名的《何謂愛欲》、勞倫斯的《性與美》,還選擇了毛尖的散文《老爸老媽》,“這篇文章不是一般的‘毛尖體’,而是既很樸素,又寫活了老一輩人對愛情的理解?!?/span> “現(xiàn)代思維” 在“五棵樹”里居中像樞紐一樣貫穿聯(lián)動其前后。倪文尖談到,“思維”在語文學習中有無與倫比的重要性,教書要教的是動態(tài)的思維過程,而非給予一個確定的答案。這種思維過程背后具有的創(chuàng)造性,只能夠想象性地去還原。而“社會應(yīng)用”和人們的日常密切相關(guān),語文也需要包括對實用性知識的學習, 如“格式化”的寫作在社會工作中是普遍需要的,一張請假條、一份實驗報告都能體現(xiàn)個人基本的語文表達能力。 “第五棵樹,命名我頗費心機,我稱之為叫語文才能?!蹦呶募庹劦?,在當時也不敢說“語文技能”,因為“去知識化”的思潮正風起云涌,講科學性、說語文是有技能、可訓(xùn)練的,那就太不合時宜了。但在“五棵樹”里,“語文才能”是基礎(chǔ),這句話其實話中有話,體現(xiàn)了對過分強調(diào)泛語文、大語文持警惕和批評的態(tài)度?!斑@‘五棵樹’,事實上構(gòu)成了主編《學本》的單元架構(gòu)基礎(chǔ)?!彼f。 羅崗指出,倪文尖發(fā)明了一種閱讀方法叫“重”讀,“重(chong)讀是重新讀,和細讀不一樣,細讀是比較細致的閱讀,重(zhong)讀是重點讀某個詞或者句子、推敲語氣,下大力氣讀出背后別人沒讀出來的東西?!?因為每個詞、每句話中都可能有多層含義,而這些含義如果用文章的形式很難去表達,所以《學本》使用了橫線、直線、波浪線等各種標記。 倪文尖談到,“圈劃”的三種標記是為了在一篇文章里標記出三個貫穿全文的特點。如在毛尖的《老爸老媽》中,第一是點出了該文寫出了愛情的另一種面向,與如今愛欲私密、愛情浪漫等人們的常有認知所不同。第二是提出了文章形式上的特點,此文不是一般的“毛尖體”風格,作者的寫法與要表達的內(nèi)容是十分合拍的。這背后也滲透著一種理念,即文學教育的內(nèi)容和形式是不能分離的。第三點則關(guān)注稱謂的使用,文中只出現(xiàn)了一次“爹”和“父親”,使用得都十分妥帖,而作者應(yīng)該是無意識的。學生在思考這些稱謂是否可以替換的過程中,也可以去體會那句關(guān)于文章的老話:“得失寸心知”。 倪文尖依靠旁批、圈劃、提點、精讀等多種點撥評析的方法對學生加以解說和引導(dǎo),但都不是給出定解,而是希望學生領(lǐng)悟思維的過程,“課堂是個動態(tài)的,而書是靜態(tài)的,但是我又努力地想在靜態(tài)中還原出某種程度的動態(tài)感,這是我在《學本》中所追求的?!?/span> 毛尖談到,倪文尖對于語言非常敏感,能夠從細微之處抓到教育的線索。如在點評魯迅的文章時,他注意到“也”字的使用和魯迅心理狀態(tài)的相關(guān)性,這是一般語文老師不太會留意的。在她看來,《學本》中對一篇文章的“圈劃”看起來只是幾個點,但工作量不亞于寫一篇論文,“因為學院記工分要有論文,很少有人愿意做這樣不計成本的付出,有些文章旁邊做了非常詳細的批注,可能加起來大概一兩千字,但是比人家寫兩萬字的工作量大很多??础秾W本》對老倪心生敬意?!?/span> 因為《學本》是一本高中生助學讀物,對此,毛尖提出:怎樣看《學本》的難度?文章怎樣掌握難度? 羅崗談到,“我覺得《學本》的閱讀難度要從精神的高度來理解。而并非從考試角度所講的難度?!比绻麑W生將來不以文史哲作為專業(yè),那么他們一生的人文修養(yǎng)主要依靠高中教育來奠定基礎(chǔ),因此對于高中教育的定位不能只是解決分數(shù)的問題,高中的語文教育需要達到一個精神高度,那就是教育學生如何做一個中國人、怎樣認同中國的文化。《學本》中“文化常識”這一單元,涉及中國的書畫、園林建筑等內(nèi)容,能夠讓學生從廣義上來認識中國的藝術(shù)和文化,而這是過去所缺失的。 倪文尖表示,從專業(yè)老師的教學反饋來看,《學本》并不難,并且很有趣,能夠開闊學生的眼界。他在編寫《學本》中也相當重視應(yīng)試層面的訓(xùn)練,《學本》教的也不是死知識,而是在鍛煉學生的思維能力。對于難度比較大的文本,比如丁玲的小說《夜》,他做出了40個旁批。“《學本》不是對文章簡單的匯編,當毛尖的《老爸老媽》進入了《學本》,其意義就不是原來的那篇,在結(jié)構(gòu)主義的觀念中,它獲得了某種結(jié)構(gòu)性的位置,可能具有了新的意義?!蹦呶募庹f。 《學本》有個非常重要的環(huán)節(jié)是“整本書閱讀”。羅崗談到,其理念也是來源于當年的語文教育大討論。語文課本中有各式各樣的選本,而選本總是有編者的主觀臆斷,學生也在選本文化長大,沒有讀過整本的著作。 倪文尖談到,《學本》第一卷對于帕烏斯托夫斯基《金薔薇》的整本書閱讀算是牛刀小試,第二卷的《呼蘭河傳》則試圖在長篇小說的讀法和文學性閱讀上更具啟發(fā)性,第三卷的《鄉(xiāng)土中國》嘗試教學閱讀社科類著作的方法。到了第四卷,他選擇了話劇《雷雨》,“現(xiàn)在整本書閱讀已經(jīng)太熱了,我想試試如何去閱讀戲劇劇本?第五卷我準備試試操作性閱讀,讀一本書到底怎樣教你為人處世?” 現(xiàn)場:陳 思 撰稿:法雨奇 改稿:陳 思 攝影:隋 文 編輯:江心語